士多啤梨

让你走过眼前

【林方】假如让我说下去

     没赶上点心生日,不过反正一个be……不适合生贺。

    还是祝生日快乐!

◆私设点心南京人 时间线大概是13赛季后

◆写作用bgm:秋意浓

方锐再回南京,已经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情。

正值过年,路上行人少,他沿着秦淮河往下逛,店铺的光倾倒进河水,粼粼地一荡一荡。

远远望见店铺招牌,方锐撩开硬壳的塑料帘子,一猫腰进去:“一碗鸭血粉丝。”

大年夜,老板自然也回去过年,留下值班的小伙计正和家人视频,头也不抬地回:“好咧!一碗鸭血粉丝,您先坐。”

新来的店员已经不认识他了。方锐很模糊地笑了笑,转身打算找个地方坐下。

他回过头,猝不及防和人目光对视。那么熟悉的一张脸,惊讶、欣喜、惆怅与怀念,细枝末节地扑上来,呛的他眼眶一酸。

林敬言手里还掰着一双一次性筷子,细框的眼镜,眼缓缓眨了一下。然后他抬起手笑着打了个招呼:“Hi,方锐大大,回南京过年?”

他有很多个在南京度过的大年夜。那时候多年轻,总有本事把日子过的热腾腾。呼啸战队势头正劲,每个人都带着一股子锐不可当。过年战队成员都回家,他和林敬言两个本地人只赶回家吃了团圆饭,然后又囫囵收拾行李回基地,复盘训练泡荣耀里过春节。

方锐特喜欢看林敬言玩荣耀时的样子,看起来斯文温和的人,角色又凶又刚,整个人坐到电脑前气质就变得冷硬,嘴角微微往下压,抿起很薄的一点弧度。

训练室的白炽光掉到他脸侧,泛泛一点,方锐偶尔出神,会想伸手去碰一碰。

林敬言见他愣神,摘下耳机就笑:“想什么呢,方锐大大?”

——“想什么呢?”

方锐回过神来,扯了把椅子在林敬言对面坐下了:“没,好久不见了林老师,怎么不回家吃饭啊?”

林敬言低头把神色埋没在冒着热气的粉丝煲里,不动声色地应对:“是啊,家里人多,我出来透气。”

“哦,最近在忙什么?”方锐端坐,问出口恍然觉得语气生疏,但也没办法挽回。对方退役后就淡出了荣耀圈,当助教或者讲解统统没有,理所当然他们没有搭话的余地。

林敬言很温吞地笑笑,喝了口凉白开:“回来又读了两年书,找个工作过日子呗。”

“噢,难怪,你退役后就没听到消息了,”方锐心下说不清情绪,语气里到底有惆怅,“你也不回来看看。”

这话里带着点逾矩而熟络的亲昵,理所当然到有些越界。林敬言从来无条件包容这样的方锐,此刻漫长地顿了好一会儿,眼睛里经年的风雪轻飘落地,近乎温柔地回答:“回不去了呀。”

他早就回不去了,从他退出荣耀的那刻起,就再没机会回到那个他挂念的彼岸。

方锐正在刮筷子上翘起的毛刺,手上打了个绊,尖锐地扎了一下指尖。他嘶地一声,林敬言下意识要脱口问他,“没事吧”或者“怎么这么冒失”。但最后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揉了揉对方指腹,对方手指冰凉,而他的则熨帖而软和。

林敬言回过神,略有一点尴尬地抽手回来。方锐倒是很熟练地圆场,笑嘻嘻地:“林老师还是这么贴心——”

林敬言失笑,刚好两人的粉丝端来,热气腾腾的大碗,林敬言念及对方体质,没忍住要多嘴:“你多吃点吧,怎么还是这么怕冷?”

方锐愣了愣。他有一双很摄人的眼睛,眼睑宽而眼尾长,眼珠一丸乌黑里有光,林敬言就被这一望捞进过往岁月走马。

方锐怕冷怕的人尽皆知,每到冬天呼啸战队都要抬几个电暖炉到训练室里,团团围着方锐转。就连比赛都不例外,小祖宗又爱靓不肯裹成粽子出门,林敬言为此操碎了心,跑去好声好气和工作人员通融:“可以麻烦把空调打高一点么?……不是,是我们队员……麻烦了,谢谢。”

方锐蹬着腿坐在椅子上转来转去,笑嘻嘻看着他:“林老师辛苦了!谢谢林老师!”还要伸手在胸口比个心。

林敬言拿他无法,赶他去门口坐广播体操活血通络。方锐才不理这一套,把广播体操做出了妖艳贱货的调调。

末了林敬言还是要把人捉过来搓搓手,一边凶他一边给他把手捂热一点:“好好打啊。”

方锐只觉那点热气羽毛一样轻飘飘地拂过他眼皮,痒的他哆嗦一下,很用力地按了按对方手指:“好。”

但真可惜。他现在想起来,当时为什么不能再努力一点,和他一起捧一个冠军回来呢?

如果那样,他们是不是就能少一点遗憾?

那会儿没人想这些,他们尽情挥霍当下。冬天两人跑去淘片,雪夜里踩自行车,林敬言特地给他买了双手套。店主熟到认识他俩,总会把典藏的片子留一份给他们。电影一部接一部,方锐是典型的志长气短,喜欢看恐怖片,在网上按恐怖排行榜一部一部地刷——强行拉上林敬言。林老师早就过了看恐怖片的年纪,心如止水面不改色,除非方锐哇啊啊啊啊啊地尖叫着往他身上扑。

咋咋呼呼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的。方锐完全不觉得被嫌弃,一双手直接勒上林敬言脖子。暖气开的已经够大,林敬言还是被他冰了个激灵,任由对方从自己脖子上汲取热度,同时锥心质疑:“红枣你在吃吗?”

“什么红枣……我靠啊啊啊!”方锐撕心裂肺,血浆扑满屏幕。林敬言终于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,拍着对方手臂:“方锐,你冷静一点。”

方锐一头乱发支楞,被他胡乱抓两把,抱着毛绒绒的怪物史莱克暖水袋往沙发里缩,像只暹罗猫。紧接着很不见外地重新往他肩膀挤一挤,语气黏糊的很:“哎呀红枣在吃啊在吃,我今天是忘了嘛——”

他语气讨好,呼出的热气像猫科动物的尾巴,毛茸茸在林敬言心口扫。林敬言从中捕捉到一点细微的暧昧,但对方坦荡地冲他眨眼睛:“林老师你要提醒我啊。”

林敬言无可奈何地“哎”一声,后来只能自己把红枣码在茶几上,方锐一伸手就能够着。后来小祖宗还一时兴起去买了个果盘回来摞蜜饯果脯小零食……林敬言往上面放东阿阿胶。方锐一边看满屏幕红白四溅,一边咔嘣咔嘣嚼零食,还要小声逼逼:“哎哟我去!这恶心的简直吃不下!”一边真香地吃一口。林敬言看了都眼皮直跳,但一对上方锐亮晶晶的眼神,觉得自己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。

从头到尾,他也一直拿他没办法。

第十赛季结束那天方锐去机场送林敬言回南京。刚刚拿完冠军的方锐理应意气风发,身上还穿着兴欣的队服,橘红色那一簇燃烧。对方拖着行李箱,笑的很温柔的模样。登机口的广播一遍遍播check,方锐生怕表情里有没藏好的难过。

或许没有,或许洞穿。林敬言在注视他,夏季猎猎地将他钉死在这个节点,用滚烫的铁水浇筑。他应该说点什么、做点什么。他催促自己,舌尖缠住一个音节,无法说出口。

最后是林敬言笑着揉揉他头发。

“记得回南京看看。”他如是说。方锐说不出话来,点点头,又点点头。

他食言了。从第十赛季到第十三赛季,他都未曾踏足这片土地。

方锐喝了口滚烫的汤汁,舌头隐约发麻。他低声解释:“我一直都打算回南京的……联盟太忙了,连着好几年都没成行。”

林敬言执筷的手微微一滞,旋即促眼笑起来:“我知道的,这不是回来了么?”

吃完粉丝煲后两人站在小店门口。林敬言接了个电话,嗯嗯啊啊地说了挺久。挂断后他问方锐:“开车了吗?我送你回去?”

方锐鼻尖被风吹的有点红,他犹豫一下,说:“好。”

林敬言买的是沃尔沃,银色,挺符合他风格。他发动车后把暖气开到最大,方锐去开车载音乐,愕然发现这么多年过去,他的歌单竟然没变。他点开第一首,是张学友的《秋意浓》。

林敬言记得他从前不喜欢听张学友,本来要帮他切歌,但歌词的第一句响起,他们突然默契的安静下来。

窗外的霓虹灯模糊,远处大红的灯笼堆簇,家家户户喜气洋洋。方锐抬眼看了看林敬言。

前奏太沉缓,几乎能叫人心头冒上一股酸胀来。方锐头一回认真听这首歌,听那把嗓子低低地唱:

“秋意浓 

离人的心上秋意浓

一杯酒 

情绪万种

离别多 

叶落的季节离别多

握住你的手 放在心头

我要你记得 无言的承诺 ”

慢而悱恻的旋律还在淌,方锐听到这里突然抬手掐低了音量。光阴低垂在他眉角,雾汀汀地泅开。他感觉到眼眶烧的发酸,情绪突然拉闸,洪水似的滔滔袭来。

未免太矫情了。他低着头笑,嘴角扯动的发痛。林敬言离他太近了——太近了。不过一只臂膀的距离,他轻而易举就能看清他发红的眼角。

方锐想要说点什么跳开这片刻的失态,林敬言已经手忙脚乱地刹了车,车头吱地一声甩到人行横道上。幸好大年夜的街头没有人——林敬言的手抓着他肩膀,声音一叠串地从头顶传来:“怎么了?方锐?怎么了?”

怎么了。

你要我怎么答呢?

那一瞬他几乎要把话说出口。这么多年来他不曾说的、不敢说的,他差一点要说出口。林敬言抽了两张纸巾递给他,神色竟带了点无措。他太少有这样的表情了,慌张的,小心翼翼的,哪怕是最失意的时候也没有。方锐就着那两张纸和一方手掌,眼泪唰地掉下来。

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哭什么,明明他们最痛的那道疤已经结痂近五年,他们这么久都没再见面。他们刚刚吃完两碗鸭血粉丝,和最初这家南京小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。

张学友还在唱,不知道谁点了单曲循环,狭小的车厢里旋律一遍遍地在耳边响。秋意浓,离人的心上秋意浓——怨只怨人在风中,聚散都不由我。

“不怕我孤独 

只怕你寂寞

无处说离愁

不能说 惹泪的话都不能说

紧紧拥着你 永远记得

你曾经为我 这样的哭过”

仿佛有人叹息了一声。林敬言把他脸上的眼泪擦干,抬着他的下巴平视他。

“别哭了……”他已经从刚才的慌张里缓过神来,剩下的只有点钝痛,在心头来来回回地磨。他今年居然都已经三十五了,林敬言不合时宜地想着,可方锐还有着一张年轻人的面孔。

他还那么年轻,未来还那么长。他还能再获得几个冠军,还会遇见一个爱他的人,他会过的很好。

林敬言微微笑了,笑容里的酸楚被藏好。方锐还在哭,眼眶红红不肯看他,滚烫的眼泪一颗一颗灼在他的手背上。

他缓慢地替方锐拭去下颌上挂着的一颗泪珠。温柔与克制都刚刚好,足够他一场梦起梦又终。

“别哭了,好不好?”



后来两人联系平淡,如同老友,方锐偶尔皮一皮,给他微信上发老年养生链接,保温杯里泡枸杞等等。林敬言回一个汗颜的emoji,意外可爱。方锐笑嘻嘻,把对话框在手机里存很久。两人心照不宣,仿佛有些事情从未发生过。

林敬言接到方锐电话那天正在相亲回家的路上。外头落雨,两三点溅到肩头,打湿他的西装。他一边收伞一边夹住往下滑的电话:“怎么了?”

“噢你在外面吗?”方锐那头有窸窸窣窣的响动,“不好意思啊,没什么要紧事情,你先忙……”

林敬言腾出手来把电话拿住,一边开了玄关的灯,一边温声说:“刚回家,晚上都没事情,你说。”

那头短暂地停顿下:“要一起看电影吗?我同步资源给你。”

林敬言愣了一下。雨伞尖尖地支在地上,地毯泅开一片水渍。他看自己被打湿的皮鞋、腕上的手表。空气里落了薄薄的灰,梅雨季节潮湿地一扑,在灯光下愈发明显。南京天气一直如此。

他眼神突然温柔下来,手机贴着耳,就像那个人就凑在身边似的:“好啊。”

方锐给他发来链接,还是老港片,王家卫的《堕落天使》。光和影都是模糊的,以前他们一起看过DVD版——从前方锐看电影是挺能闹腾的,空气里的安静提醒林敬言时间多漫长。直到那头的方锐轻轻哎了一声:“好久没看这片了,你还记得么?”

怎么会忘。林敬言盯着屏幕上黎明的脸,电影里的人点了烟,叼烟的嘴角用力抿出弧度,冷硬沧桑。

“记得。”他回答,方锐就没再说话。

电影节奏放的慢,剧情不冗长,但细腻的过头。看到一半有人骑着摩托驰骋,女人的卷发在空气里扬起很高。方锐恢复一点嘴碎的毛病,嘀嘀咕咕地说饿了,那头传来啃坚果的咀嚼声。

林敬言忍不住要笑。他从前就笑过方锐一定是很差劲的恋人——哪个小姑娘会乐意一边看爱情片一边吃坚果!方锐满不在乎,少年人眉梢眼角吊着一段郁郁蓊蓊的青葱,夏天两人都穿着背心,肢体无限接近,热气沉沉地接触彼此。方锐说:“有什么关系——”

下一句话用力地咽回去,大抵亲昵过头,越界的危险。

“你乐意就好了啊。”

林敬言去摸索遥控器,把声音打高些。两人沉默地看,比谁更稳重,比谁更缅怀。

李嘉欣在残留黎明味道的房间里自渎痛哭。光线蒙昧混沌,方锐唇舌发干。当年他对着林敬言的脸看这部片子,年轻人那点燥压不住。男人身上惯有的木叶的清香,足够独特来辨识味道。

他有点晃神,声音压着调,犹豫地喃喃:“林老师……”

那头微有嘈杂,电影声音太大,林敬言没听到。他歉然道:“不好意思,有点事情,我接个电话。”

那头空兀地回响一声。林敬言躲去阳台接电话,母亲询问今天相亲的小姐可否知意,他含糊地嗯嗯啊啊,话梢拧了个结:“其实我……”

母亲在那头‘嗯?‘的一声。他顿了顿,说:“没什么。您放心。”

方锐继续看未完的影片。莫文蔚坐在阳台上笑,明媚张扬。她说,我要别人记得我。

我要你记得我。方锐微偏过头,林敬言,你听到没有。

请你记得我。

他小声地,带着孤注一掷的孤勇如是对自己说。这么多年他没敢做的没敢说的,从今往后也不会再有。这辈子只确认这一次,他自己明白就已经足够。

“林敬言,我喜欢你。”

我曾经那样喜欢你。在青春还长的光景里。

林敬言刚刚接进线:“哎……到哪里了?是不是快看完了?”

是啊。李嘉欣和金城武在酒吧门口碰见。很快片尾曲将响起来,他们相遇重逢又别离。他还有机会把那句话再说一遍,好歹让他听见。

可是不会了。他不可能说出口两次的爱恋,如人生无法两次淌过同一条河流。

方锐缅怀地笑着:“是啊,快完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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